卓摩和她都是旅行社的领队,最近去海外有的客人特别多,他们各走各的线路,已经好久没见面了。这次碰巧在墨尔本不期而遇,隔着大街,相互招招手他就感到很满足。不过他们都害怕结婚,一想到婚后那么多的琐事和责任,就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。更何况,现在的生活好像被机器同化了,从幼儿园到老人院,都类似于流水作业,个体与个体之间,缺了谁都不甚重要,所以他们都不想受到家庭束缚。卓摩知道:今晚他们都要到菲利普岛去看小企鹅,在那里可以聊上一小时。
来看小企鹅的人特别多,据说:很多澳大利亚的情人也爱来看小企鹅。小企鹅要晚上六点才上岸,五点半卓摩带着客人赶到时,就已经有很多游客等在那里了。站着没事,听到前面的一对本地男女在对话,女的问男的:“你是不是小企鹅?”男的忙说:“是的,是的。”并学着小企鹅的样子在原地转了一圈。胖子笨拙的动作,把周围的人逗笑了。看得出:那女的对此好像很满足。
抬头见她带着客人也到了,于是安顿好客人,两人到酒吧挑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,聊起别后的见闻。服务员南茜是老熟人了,过来和他们打过招呼,并送来各自喜欢的饮料。这时,捕鱼归来的小企鹅正在上岸,在苍茫的暮色中鱼贯而行,匆匆回到他们的洞穴里去给小鸟喂食。它们是不会飞的海鸟,但极其善于有用和潜水,一天要在海上漂泊 五十公里上下,然后选择天黑的时候回窝,以避免猛禽的伤害。
澳大利亚的小企鹅,只有南极企鹅的一半大,故称小企鹅。在泛光灯下看上去有点灰不溜秋的。但它们不象南极企鹅那样,懒懒的老是在冰雪里晒太阳。它们总是行色匆匆地出海,然后又急急忙忙地回家。一双短腿走起路来一摆一摆的,看上去胖乎乎的,让人马上联想到刚才那个可爱的胖子,于是卓摩把刚才见到的一幕告诉了她。但是她并没笑,而是反问道:“你是不是小企鹅?”
卓摩想:自己个子长的矮,那是天生的;人到中年有些发胖,也是自然规律。于是有些不高兴了,觉得:跟她聊天,时间一长就乏味。便道:“我才不是小企鹅呢!”说完就去看他的客人了。
时隔一月,直到卓摩又来到这里,她都不肯理他,本来每天打电话道个平安的,但无论在电话里怎么跟她赔不是,她还是不理。这让卓摩真的来气了。坐在企鹅岛的酒吧里,南茜见没有客人就过来聊天,卓摩把她不理自己的事告诉了南茜,南茜听完大惊道:“你怎么可以说你不是小企鹅呢?小企鹅以它弱小身躯,不避海浪里觅食的艰辛,冒着被大鱼、海鸟、野兽袭击的危险,担负起一家的责任,一但失去配偶,它们会整整一年不接触异性。”
“原来如此!”卓摩这才明白:她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。于是对南茜说:“明天她也会来这里,麻烦你跟她说:我是小企鹅。如果她死了,我会两年不接触异性。”
南茜却说:“你又错了,因为小企鹅的寿命只有七年,它等的时间是它生命的七分之一!”
她终于打来电话和我和解了。他们又要用一小时的时间,谈谈是否该做个窝了,象小企鹅那样:有个人守望在窝里,安排好夜归者回来的安宿,各自用自己的勤劳、智慧,躲避了大鱼、猛禽、野兽的袭击,回到牵挂自己的家时,带一份食物给对方。虽然平平淡淡,但不是比什么都温馨吗?因为那里面体现了自己的责任心、和担负起责任的勇气。
企鹅曾经被称作“人鸟”,日本动物学的分类上就有“人鸟科”。小企鹅与人的这种对企望、牵挂和被企望、牵挂的要求,是一个完整的人生不可或缺的精神寄托。此时卓摩觉得:虽然随着现代社会的发达,就像物质被越来越剥离出更小的单位,人们之间的联系也越来越淡薄,直至连结婚都害怕的人,也在不断增加,但自己的一切喜怒哀乐,如能和另一个人分享,包括成功与失败,人生不是更有意义了吗?于是他决定:他还是要做一只“小企鹅”。
原载《华东旅游报》2002年10月25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