喜读杂野之书
读书,在无趣的世界里找点趣味,进而要让无趣的世界变得有趣起来。读书是爱好自由的人自由地为自由而作努力。读点书,避免灵魂营养不良的残疾;读点不一样的书,避免灵魂营养失衡的变态。书中的漫游,是一种精神的漂泊,是不甘寂寞的灵魂在作不倦地探索,要去超越时空,与不一样的灵魂约会。
17岁那年偶然得到一本赛珍珠的小说《大地》,兴冲冲拿回家打开包书纸一看竟然是日文版的!亲友中有懂日语的人,教过我日语发音,就借助词典硬读起来,接着又找到了中文版,对照着读就更妙了。结果比一般学外语,无趣地按部就班背单词,死记字法、语法更有效地自学了日语。用外国人眼光看中国所写的小说太有趣了,比如用芦苇片割脐带,用骆驼毛做毛笔,还有为主人公王龙写的牌位上欧美式地写了一句话,真假难辨。日本人大久保康雄的日语翻译有比中文版高明的地方,比如“兔唇”就比“豁嘴”好,但他把“老秦”误译成了“老陈”,则是因为日语发音“陈”更接近中文“秦”的缘故;把“丫环”译成“奴隶”也是对中国文化不熟的结果。还有赛珍珠让主人公王龙的智障女儿活了七八十岁,其中包含了赛珍珠对自己智障女儿投射的情感……
有句话叫做:做杂事,兼杂学,当杂家,杂七杂八尤有趣;读野书,容野见,为野客,野头野脑更无拘。生活的理想就是为了理想地生活,从来不缺谈理想的人,缺的是把理想当回事的人,于是理想就多半成了离想。杂野书中捡拾到的,是被人视作竹头木屑的无用之物,但我相信它们皆为有用之材。独立的人格、自由的思想固然重要,缺乏深厚的学养还是无本之木,我愿意携带着杂野之书寻找人生的意义,人生的意义就是不断地寻找人生的意义。
原载《联谊报》2024年9月28日